【一八衍生/瀚鹏】有弯过弯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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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杨秘书。”
坐在黑色皮凳上的人双腿交叠,一双质地良好的雕花皮鞋擦得锃亮,就如同鞋主人一样纤尘不染。
何瀚放松身体倚着靠背,把手中的文件夹随意地往会议桌上一扔,慵懒的开了口。
“我刚刚来,天成的事呢,还不是太了解。以后,就多指教了。”
杨文鹏与之对视,几步之遥外坐在皮凳上的人眼神冰冷。他睥睨着自己,像在看一个不值钱的垃圾。
杨文鹏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。
“官大一级压死人啊……”
饶是奸诈隐忍如杨文鹏,此刻也忍不住起了怒气,压低了嗓子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。
他这辈子最恨被人瞧不起,却偏偏一生颓萎,总被人厌恶被人嫌弃。
眼前这个人像看垃圾一样看着自己,不屑,鄙夷。
他不傻,对方什么态度他能感觉到。
偏生后者对着他的嘲讽丝毫不见生气,甚至还冲他微微点头,扯起嘴角笑出一朵酒窝来。
笑意直达眼底,嘲讽的笑,眼神森冷。
杨文鹏的直觉告诉他,如果此时换个地点,何瀚甚至会冲过来狠狠地揍他。
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喉头,咽下了满嘴苦涩的唾沫。一种名为危险的意识倏尔爬上他的神经末梢,从皮肉画骨至心底。
杨文鹏绷紧了身体,做出最防御的姿态。
舌尖轻抵上唇,默默吐出两个字,何瀚。
这个人他惹不起。
杨文鹏铁青着脸,终究还是不敢再说什么,一声不吭地拾起那份被何瀚扔在桌子上的文件转身出了会议室。
走的时候因为大力摔门,带起了一阵强劲的风。那风吹过他清瘦的身躯,拂乱了他额前飘落下的几根碎发,顺带着吹过杨文鹏永远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。
何瀚坐在皮椅上遥望杨文鹏的背影,指尖缭乱的笔杆啪地一声抛在桌上。
何瀚突然觉得杨文鹏很有意思,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过的一只虎皮花斑猫。
那猫最后是怎么了?何瀚枕着靠背不紧不慢地回忆。
他记得那猫后来是死掉了。在某一个无人看管的深夜偷跑出去,再也没回来。
再后来邻居家的下人拎来了一只死猫,大概是吃了放了老鼠药的东西被毒死的。
说它可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,躲在草垛里再也没挪窝,就这么安静地死了。
死了好多天的猫尸体渐渐风干,早已失去本来的模样。可何瀚就是知道,它就是自己的那只虎皮花斑猫。
那只猫又贪吃,脾气又不好。平时特地拿个毛线球逗他玩儿,何瀚总被那猫挠一手的血红的爪痕,挠完了那猫摇摇尾巴转过屁股再不搭理何瀚,活生生一个没心没肺的主。
可何瀚就是喜欢它,喜欢到小时候除了待自己非常亲厚的姆妈,还有让父亲能夸赞自己的功课之外,何瀚最喜欢它了。
然而那猫还是扔下他逃走了。
何瀚大抵就是从那一天起,活得越来越偏执。
姆妈抱着他开导他,一口吴侬软语咿呀咿呀地唤他乖乖,又轻蔫地唤他一句,少爷少爷,你怎么了。
何瀚挣开她的手,阴沉着脸冷冷地回了一句,我没事。说完从沙发上拿过功课,转身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,咔嚓一声上了锁。
姆妈望着愈发阴郁的少年离去的身影,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
再后来,姆妈也走了。女人年岁已大,说是想回家乡的那颗香樟树下看看。老了老了,也该落叶归根了。
而父亲眼里的何瀚,早熟懂事,从不让父母操心,优秀得每每应酬时候觥筹交错间总想提一提他那争气的儿子。
何瀚就这样在岁月的罅隙里如同顽草般固执而又别扭地拔节生长,终于长成如今这副终日里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模样,彬彬有礼永远滴水不漏的何家大少爷何瀚。
何瀚合上笔盖,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。
午后晴空一碧如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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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要你加快并购案的速度。”
办公桌前,何瀚随手翻阅了杨文鹏拿过来的文件,而后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。
他抬起眼皮盯着杨文鹏,语气斩钉截铁。
杨文鹏似乎是有些愣怔,一时之间忘了该作何反应。
“怎么,有疑问?按我的意思去完成不就行了。”
何瀚仰起头,不耐烦地说。
杨文鹏深吸一口气,即使心里已经把眼前这人骂出个窟窿,还硬是憋出了个看起来不那么难看的笑脸。
他中指食指并在一起合拢,别在额前慢悠悠地作了个敬礼的动作。
“谨遵总经理教诲。”
何瀚依旧如同万年冰山般,冷着一张脸,置若罔闻。
杨文鹏可不想在这人眼前晃悠又给自己招惹什么事儿,赶紧一溜烟儿地跑了。
脚下的步子离何瀚远一点,步伐就愈发欢快。
何瀚目送着杨文鹏离去时候逐渐轻快的步伐,在那人转身出了办公室门口以后,嘴角边噙出个浅淡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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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好多天,杨文鹏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每天从踏入公司的那一刻开始,何瀚的夺命连环符咒便催得杨文鹏直想抱头跳楼。
先是整理公司历年来的账务清单,再是各个项目的审核对接名册,一桩桩一件件全要杨文鹏一个人手把手的整理好了,再拿给何瀚过一遍。
杨文鹏忍着怒气,咬紧牙关,对着镜子挤出个僵硬的笑脸,而后步伐沉重地进了何瀚办公室。
“总经理,这是你要的资料。”
何瀚正忙着手头上的事务,头也不抬。
杨文鹏深吸一口气,大步地离开了办公室。
茶水间里,杨文鹏捧着杯热水慢吞吞地喝着。最近他的睡眠质量非常不好,医生叮嘱他要记得多喝热水。
多喝热水顶个屁,杨文鹏内心腹诽道。
然而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被何瀚折腾了一天后,窝在空荡荡的茶水间,给自己满上一杯滚烫的白开。
杨文鹏这人自理能力一向都很好,最关心自己也最爱惜自己的身体,非常惜命。跟乡下泥地里的土笋似的,长得又粗糙又坚韧。
宋子涵曾经开玩笑说他是打不死的蟑螂,那会儿杨文鹏尴尬地扶了扶眼镜,干涩的笑了一下。
哈哈,子涵你这是什么比喻啊。
女人捂着嘴咯咯地笑,笑完了眼睛里盛了满满当当的戏谑。
杨文鹏装作看不见,转过身去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热水,大口大口地喝着。
“喂,你不怕烫啊?”宋子涵仿佛看见怪物一般,惊讶地叫出声。
“没有啊,我喜欢喝热水。”
杨文鹏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,埋下头继续喝着。
舌苔上被烫得起了几个泡,杨文鹏把满嘴热烫的苦涩咽进了心里,就如同喝了这杯热水,心也就跟着暖了。
今时譬如昨日光景,杨文鹏捧着杯热水大口喝着的身影与那时重叠,他依旧还是那个憋憋屈屈窝在茶水间喝热水的一只蟑螂。
有零星的几个女孩子收拾好了东西,呼朋唤友地作别同事,嘻嘻哈哈的声音如银铃般晃悠荡过茶水间口,跃过杨文鹏身旁。
这会儿已是下班时间,公司里除却寥落几个加班的职员外,其余人渐渐都走光了。
杨文鹏弯下腰埋头收拾着公文包,耳边一串沉稳的脚步声由近及远,有人在打电话,是何瀚的声音。
“喂?你到了吗?我就在公司楼下等你。”
何瀚语气停顿了一下,“注意,别让人看见你。”
杨文鹏保持着低伏的姿势直到何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,而后他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冲出门口,迅速按下另一个电梯按钮。
在满目焦急中杨文鹏的身影如浪潮般闪身钻进了四方金属的桎梏,而后消失不见了。
天诚集团公司楼下。
杨文鹏坐在车里,阴惨惨地盯着不远处何瀚与何氏集团的人交谈的身影,白净斯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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